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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如夜空之瞳—建窯黑釉的魅力

最早知道用“天目”來形容建窯黑瓷,是因為來浙江的天目山徑山寺學佛的日本僧侶回國時把帶回的建窯燒制的黑釉茶碗稱為“天目”。此後,“天目”一詞逐漸演變為黑釉瓷的代稱。

      後來對建窯黑釉的瞭解增多,不由得驚歎世事的機緣巧合與漢字藝術之精妙,一個偶得的代稱,用來形容黑釉獨特的藝術風格,竟是那麼貼切!黑釉茶碗黑色的底色不正如夜空般深邃,點點亮光似滿天繁星,而四射的亮紋於整盞一起構成一個瞳孔——深邃、神秘,如同無盡的夜空之上凝視你的蒼穹之眼——這不正是建窯攝人心魄的魅力麼。

      建窯之興起,源於兩宋時期福建經濟和文化的繁榮以及海外貿易的大發展,當時福建與海外的交流十分頻繁,建盞也隨著一艘艘商船遠渡重洋,傳播中華文化藝術。日本受中國文化影響甚深,其中福建在宋後中國對日本的文化輸出中扮演的角色日益重要,也正是在此背景之下。可是有誰能想到這龐大的國際貿易網路的源頭只是一個寧靜的小城?

      現在的建陽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城,層巒疊嶂環繞,兩條溪流穿城而過,滿城嬌豔欲滴的青翠;一個廣場、一個公園、一座電影院,滿城的安靜;一個只停幾分鐘的小火車站,這裏是自成一體的世界,和外界交流不多。

      但兩宋的建陽並不寂寞。兩宋時期,傳統的文明重心——中原在戰火中滿目瘡痍,繼兩晉“衣冠南渡”和唐代“永嘉南奔”之後的又一次文化和經濟南移開始了,而這一次的規模遠勝前代。武夷山脈如同溫暖的臂膀,它保護下的福建成了身心疲憊的移民們休養生息的世外桃源,各地遷來的文人墨客,樂醫百工開啟了福建最繁盛的時代。“憶昔甌越險遠之地,今為東南全盛之邦。”是宋人張守描繪當時福建的詩句。史載宋代福建有縣學、州學56所,書院75所,還有數以百計的書堂遍佈城鄉;宋代福建進士多達7038人,占全國進士總數35093人的五分之一;宋代宰相共134人,福建籍宰相有18人,居全國第三位;被《宋史》收入的福建名人多達179人,居全國之冠。

      建窯發端於此人文薈萃、百業興盛之地,也就不難理解了。

      藝術之可貴在於其風格的獨特,建窯的魅力也在於它和其他名窯的迥然不同。建窯產品以兔毫紋碗盞為多,因胎土含鐵量高,胎骨極厚重堅硬,敲之有清脆悅耳,聲如金石。黑釉是以氧化鐵為主要著色劑,當釉中的含鐵量高達8%-10%時,燒成的釉色便呈黑色了,釉色黑而滋潤,光澤,釉面有白色小疵點。器內外釉裏所見細長的兔毫紋是因為兔毫盞胎中的含鐵量高達9%,在高溫下,胎中部分鐵熔入釉裏,釉層中產生的氣泡把這些鐵質帶到釉面,高溫燒造時,釉層流動,鐵質流成條紋狀,在冷卻時就會從中析出赤鐵礦小晶體,這樣便形成了所謂的兔毫了。建窯除了“兔毫”,還有“油滴”和“曜變”及“鷓鴣斑”等繁多品種,這些極具實用和裝飾價值的建盞影響並形成了與“青瓷”、“白瓷”三分天下的建窯系。

      青瓷的神韻是它的溫潤瑩潔“類玉似冰”和“天人合一”;青花之美,長在其花紋繪製之精妙細膩;彩瓷之美勝在它色澤的花團錦簇;而建窯的黑釉的獨特魅力應該就是它獨特的用料和工藝所營造的這種神秘和深邃吧。

      蘇軾有詞雲:“老龍團,真鳳髓,點將來兔毫盞裏。霎時滋味舌頭回,喚醒青州從事。戰退睡魔百萬,夢不到陽臺。兩腋清風起,我欲上蓬萊。”當時,在“鬥茶”風行的宋代,上至天子士大夫,下至庶民百姓,在朝堂上街坊間用建盞品評茶葉的高下;而在書院孜孜不倦的講學著述的朱熹,流連煙花巷末的才子詞人柳永,伴隨他們的一定也是家鄉的建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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